转载：山东大学报 撰稿：王复三
我家住在湖光山色交相辉映的山大兴隆山校区。前不久，这里的社区医院新增设的中医诊病、代煎中药、理疗、针灸及做心电图等科目，成了令山上师生为之振奋的一大亮点。而这些新科目皆由一位医生承担，她就是有着五年中医学历，曾一直从事西医工作，在即将迎来人生第四个本命年之际，又受命担当此项任务的曹力博大夫。
冬至节过后，我在寒气逼人的三九天，不慎因受风寒患了肋间神经炎。由于未及时治疗，至春节前后，病情加重日甚，全身像被钢丝捆绑那样蹦得要死，夜间盗汗难以入眠，右臂僵硬，四肢无力，大有陷入水深火热之感。这种情势下，曹大夫征求我是否愿意刮痧治疗的意见。我怀着但愿她有妙手回春的期望，表示积极配合治疗。人们不禁会问：这个半辈子才回归到本行当而涉足刮痧临床的女大夫，能以出色的作为撑起一片蓝天吗?不妨听听我这个老者的切身体验。
万事开头难。当我第一天趴在理疗床上时，心里有些盘算：刮痧是一种很出力的活儿，听说当下不少人见了这等累活儿尽量躲得远远的。曹大夫作为一个女人，她的手究竟能否握住这个刮痧板呢？静下心来又想，她会从哪个部位下手呢？只听曹大夫一边用拇指揉着我的肩胛骨部位一边问：“这里难受得厉害吧？ ”待听到我的肯定回答后，便听到她手中轻重相依错落有致的刮痧板声音。后来我才知道，她确定的这个有突破口意义的部位叫天宗穴。受了风寒的气血，首先在此淤积，当发作到一定程度，整个右半身的上部，便出现如钢丝捆绑的那种感觉连及右臂及手腕，甚至引起右臂肌肉萎缩。
现在回想起来，曹力博大夫虽在这个年龄段才拿起刮痧板，但她的治疗绝非单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而的确是胸中有些“成竹”。记得那天她刚刚在天宗穴位下手，门外走进千佛山校区中医外科大夫杜主任，她见曹大夫确定的要害部位便表示赞同说：“没错，就在这里！ ”根据中医学整体观念辨证施治的理论原理，当要害部位刮出痧之后，曹大夫进而将刮痧板延伸到全身相关的经络穴位。随着刮板的有序展开，我身上忽然感到一阵酷似清风拂面的轻松，莫非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医生真有手到病除之高招？
一次紧张有序的治疗过程结束了，满脸汗水的曹大夫，此刻的样子看来是想听听我的感受。我坐起来说出了打心眼儿里想说的话：“你大概看出了我现在有多么轻松，我不敢相信，第一次治疗，你就为我解开了久久捆绑在身上的绳索，我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语言表达感激之情……”此时，我从曹大夫依然流着汗水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成就感的愉悦，然而她说出的话却无一丝自我肯定的意味，而是用另一种口吻说：“只要你感觉轻松，这就足够了；其实有这么个效果，全是因为你配合得好……”我再也不知说什么好，打心里想：“若是我处在她的位置，能说出这种对自己不加任何肯定而一味鼓励患者的话吗？而她的话却是那样的质朴，真的如许多有平常心的人一样，找不到一点计较个人的影子。 ”
良好的开端等于成功的一半。第一次治疗的效果让我和曹大夫都增加了信心。不过要完全消除身上的痛苦，我不抱太大的乐观。随后，经过第二、三次刮痧治疗，一个出乎意料的感觉是身体好像在一夜之间忽然有力气了。对于这个变化，曹大夫觉得完全合乎病理规律。这是因为，随着肩胛部位气血瘀滞的病灶初步打开，与肩胛骨相连的右臂气血流动自然快些。与此同时，相对畅通的气血，有可能将既得的营养输送到全身，于是，身上的力气便随之而来。
我本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因为患这个病，迫使我放下了笔杆。这一天，因为觉得来力气了，便习惯地拿起笔来，挥了挥胳膊，还比较灵活，心想：“若不是曹大夫为我治疗，我的右臂定会一天天萎缩下去，那样一来，我在老年热衷的书法生活将会就此告终”。想到这里，心头涌起一股热情，便从自己喜爱的几个成语中选了一个，曰“瑶林玉树”。人有了好心情，落在宣纸上的笔锋会格外劲健清润。四个大字的横幅书成之后，自己看了几遍，觉得不比患病前差多少，便盖上了印章。这是自寒冬以来我的心情最好的一天。当再一次前去请曹大夫治疗时，我把这个横幅展开说到：“通过这两次治疗，我的右臂和手腕能自主活动了，所以我又能动手写字了。请你看看，从这几个字里你可以看出多大的治疗成果？ ”我说这个话本想变着法儿表扬曹大夫的医术，但没想到，她似乎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却婉如一个锦瑟年华的中学生，乐得几乎要蹦跳起来说：“太漂亮了，这一定是送给我的，太好了！ ”她边说边将这幅字放到一边，又急忙握起了刮痧板……
说老实话，我在老年喜好书法仅仅是一种自娱自乐，并没有多少功力。这次治疗之后，我心里想，与其说曹大夫喜欢我的字，不如说她为“瑶林玉树”这个成语的含蓄美所吸引。想到这儿，我又查阅了这个成语的出处。宋·向子諲《南歌子·郭小娘道装》词云：“缥缈云间质，轻盈波上身，瑶林玉树出风尘，不是野花凡草，等闲春。”可见，文学史上“瑶林玉树”成语所蕴含的诗意美，就是比喻容貌及才思皆出众的意思。
说到这儿，我想借此机会表达一种对兴隆山校区社区医疗服务中心所有医护人员的真诚祝愿。前不久，有几位在山上居住的老者对我谈道：“你常说咱们这山上是培育仙人的地方，且写了《仙人歌》赞扬了几位同病魔抗争的老先生。现在，许多人都给予社区医务人员很高的赞美之词，希望你考虑个表扬她们的方式。”大家的这个愿望，我一直放在心上。的的确确，我们这个社区医院，从掌门人刘向荣主任，到身体力行履行传帮带的杨静护士长，以及大个子男大夫米新江在内的不同年龄段的医务工作者，她们践行良好的医德医风，每日都为前来就医的人们，首先送上一张张仙子般的笑脸，让有病求医的人们顿时间产生一种春风暖拂、晴日和融的舒畅感，犹如享受亲情的关怀。正如王群大夫所说：“我们大家同在一个山上，就是一家人嘛！ ”她说得真好，做得更好。在这个姐妹团体中，彼此间的相互信赖、相互照应和取长补短蔚然成风。年龄稍长经验丰富的妇科医生王雅琴，在外科医生倒班不在场而恰恰来了跌打损伤患者的情况下，主动承担起疗伤乃至缝合伤口的工作，在医院内外传为佳话。此类打破科别相互帮衬的事例不胜枚举，恕不一一谈及。总之，这个身姿翩翩热情饱满的姐妹群体，用她们特有的那种一切都让患者满意的辛勤劳动，塑造出美丽可亲的天使形象，在兴隆山上铸就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有几位大妈真诚地说：“以前就没有见过这么体贴病人的医生，若是不表扬她们总觉得心里不安。 ”在此，我想把“瑶林玉树”四个字赠予这个白衣天使集体，如果她们不介意的话。
曹力博大夫正是这个姐妹集体中的普通一员。差别仅仅在于，受命不迁的曹力博，在我按常规治疗不起作用的情况下，不忍心看着我那种无助无奈的痛苦样子，毅然决然地拿起刮板，依靠自身的专业自信和与生俱有的吃苦精神，将我从百无聊赖的痛苦挣扎中解脱出来。于是，我这个被曹力博呼作“老爷子”的人竟然因她的鼓励而迸发出激情的浪花，甚至让我接近枯萎的文字热情有所焕发，下决心把这篇文字写成写好。
话题回到我治病上来。曹大夫为我做的刮痧治疗，第一个疗程还剩下最后一次。此刻，她心中惦记着的事情，主要是造成我长夜难眠的盗汗问题。常常是入睡不久，却因突然间的盗汗，只能被迫坐起来，口里含上几粒丹参滴丸，以求得心里平静一些，待汗水慢慢消去，才可能有点睡意。一晚上折腾若干次，别说像我这样的老人，即或年轻之辈，到白天必定头重脚轻。曹大夫作为有相当学养的中医，自然清楚，由于阴虚血瘀而导致的盗汗现象，不是一日之功即能消除，只能耐住性子。用她的话说：“再坚持一下，不定哪一会儿就会有奇迹发生。 ”
奇迹真的发生了。这天夜里，我睡得较沉，夜半时，老伴推了我一下，说我又打鼾了。打鼾的情形是这样的：自发病以来，由于右肩胛骨疼痛，迫使我不得不改变向右侧卧的习惯，改为平卧。这个改变不但很别扭，而且容易发生打鼾的毛病。这回被推醒之后，我下意识地将身子转向右侧，竟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一觉醒来时已到清晨四点，而且并非因盗汗而醒，完全是自然醒的。这个奇迹让我兴奋不已，完全没了睡意，天不亮就到了书房，拿起了小狼毫笔，记下了这个人生路上的花絮。当曹大夫听了这个值得开心的故事，好像从身上卸下了一个不轻的包袱似的说：“我知道这个时刻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不过这是初步转好，老爷子还得努力呀……”
在我治病过程中听说，之前有两位患者曾接受过曹大夫的刮痧治疗，但其中一人仅疗过一次，另一人也仅仅疗过两次，均无果而终。此中的因由不得而知。这使我想起了这样一句话：“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书妙在有意无意之间；人生妙在有为无为之间。 ”其中“有为无为之间”蕴含的哲理在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凭想当然轻易中断必须经历的过程。在这一点上，曹力博倒是颇有悟性。她说：“所有的治疗都有个过程，往往在患者觉得看不到希望的那一刻，恰恰可能有奇迹发生。”这个认识无比珍贵。医术再高的医生也不是神仙，患者给他们一个投石问路的时间，这是病理规律的使然。正是在这一点上，在我老年的生活中，留下了曹大夫为我刮痧治病的美好记忆。说到这儿，不妨借用山大附中赵克芳先生的一句话，她在其所著《课堂，诗意还在》书中说：“凡是值得留下记忆的事情，都富有诗意。 ”受此话启发，笔者在此赠给曹力博和她的众姐妹一句似有一点诗意的话：“人生作为何所寻，沐浴浪花天地心。 ”